慈姑,在臺灣最常見的澤瀉科成員,有著標誌性的箭頭形狀葉子,再加上白色成串的花朵,使得這種植物不論在何處都算得上是溼地裡耀眼的存在,在筆者剛開始接觸水生植物時就留下了深厚的印象,與之相提的還有他的名字。那究竟慈姑這個名字是怎麼來的呢?過去,這是一種美麗而常見於田邊的水生植物,至少在筆者的故鄉"北海岸"是如此的,以至於好長一段時間鏡頭裡總是有意無意的忽視他。如今,走向全臺灣,他似乎已經不再常見,這會是下個10年走向稀有瀕危的田間雜草嗎?帶你認識慈姑的故事。
|
2011年6月臺北三芝慈姑特寫 |
本草綱目紀載"慈姑一根歲產十二子,如慈姑之乳諸手。"故名。
又在古文中慈姑或寫作茨菰或茨菇,相傳古有四姑一女子不忍鄰嬰挨餓然乳水不足,遂以"茨菰"調羹哺乳自己嬰孩,以乳水哺乳鄰之嬰兒,後人感動其善念遂將四姑稱作"慈姑",而一同改名的也就還有慈姑本身了。不過這種植物過往分佈在鄉間水澤,是一種常見的農田雜草,然而在物換星移之下這水生植物雖然不致滅絕但其族群也不是那麼的常見,那今天就來好好認識這種印象中很常見但其實也不怎麼多見的植物。
說到慈姑就不得不提一下他所屬的科別澤瀉科,至於澤瀉兩字的意義就字面上來看水字旁總能聯想起沼澤多水的地方,事實上這個科別裡的成員全都是些逐水而生的草本,在臺灣最常見的澤瀉科成員為本種即慈姑,但除此之外還包含另外4個成員分別是普遍分佈在北海岸地區的窄葉澤瀉、主要生長在新竹地區的冠果草、僅生長在宜蘭草埤的圓葉澤瀉,最後是幾乎自低海拔消失了的瓜皮草。而若將目光放向原藝與水族用的澤瀉科成員則也有不少引進的成員包括帝王蓮、蒙特登慈姑、小海帆、紅蛋以及外型近似瓜皮草的線慈姑分別使用在水景花園與水族缸的造景裡。
介紹完了澤瀉科的大概之後那還是再回來聊聊這種原生,帶著箭形葉並開著美麗白花的水生植物,這種葉形特殊在臺灣野地僅此一家別無分號的物種,一樣是在小時候的繪本裡看過這種植物,然而童年時代雖然在彰化鄉野間生活過一段時間然而穿梭於阡陌之間卻也未曾見過這般水生植物,第一次見著慈姑是在造訪公路花園的過程,而沿路攤商展出販售不少奇花異草完完全全出乎當時筆者的想像,在眾多出售的展品中也屬水生植物小品盆栽最為令筆者注意,也就是在當下筆者採購了一盆田字草與一盆慈姑並帶回了彰化鄉下老家攤在了親友的面前,那結果呢?嬸嬸的回答著實另筆者記憶猶新...。
"怎麼買這兩盆雜草呢?這葉子 (慈姑) 還算漂亮,但這根本就鹽酸仔草 (田字草),不是路邊到處都有怎麼還買了呢?"
對於田字草被誤認為是鹽酸仔草 (酢漿草) 因此被嫌棄倒是感到不出所料,然慈姑被親戚稱讚了下大概也就是這植物真的天生麗質吧。不過公路花園的慈姑顯然是人工栽培的,而筆者當時長期生活在彰化鄉野間不僅未曾見過這種植物,連老一輩的親戚鄰里見著慈姑那獨特的箭形葉片也不為之眼前一亮,似乎大家都沒見過這種植物呢...。那慈姑生長在那兒呢?
那野外的慈姑究竟長在何處呢?綜觀來說慈姑這樣的植物喜歡生長在水田溝邊這樣的環境,在筆者的印象中最早見到野生的慈姑是年幼不經意在桃園地區的水稻田裡,而意義上第一次記錄野生慈姑則最早在2003年12月的臺北三芝冬日水田間發現這種植物,雖然不是到處都有但慈姑在接下來的野地調查中一直算是常見的,特別是在偏山野區的水梯田,在這些分布之中不得不提到的便是臺北金山淡金公路與陽金公路交叉口附近的水田,在低海拔即約耕作的情況下當地每到休耕時節便能洶湧生長大量慈姑族群且與鴨舌草、簀藻、虻眼等物種一同生長精采絕倫。另外在臺北石門淡金公路上海岸第一線沿途盡是耐海風吹拂的林投樹,而慈姑也在海岸湧泉的滋養下生長形成特殊的景觀;往山上移動來到大屯山麓下的友善耕作水梯田其族群亦相當龐大,整體來說臺北北海岸、東北角幾個城鎮都有相當穩定的族群,顯示族群真的相當龐大。但若往南跨過淡水河來到觀音山系地區那族群可能就沒那麼常見了,甚至以整個臺灣來說也許族群也不見得是那麼常見了。
|
2022年8月臺北士林慈姑休耕田生長情形 |
|
2022年7月臺北淡水慈姑休耕田生長情形 |
|
2010年6月底臺北三芝慈姑與日本簀藻休耕田生長情形 |
|
2010年7月臺北三芝慈姑休耕田生長情形 |
|
2011年6月臺北三芝慈姑休耕田生長情形 |
|
2012年6月底臺北石門濱海公路旁慈姑生長環境 |
|
2012年6月底臺北石門濱海公路旁慈姑與林投 |
|
2012年6月底臺北石門濱海公路旁慈姑生長情形 |
|
2014年7月臺北石門慈姑休耕田生長情形 |
|
2022年7月底臺北石門慈姑休耕田生長情形 |
|
2022年7月底臺北石門慈姑休耕田生長情形 |
|
2011年8月底臺北金山慈姑茭白筍田生長情形 |
|
2012年6月下旬臺北金山慈姑茭白筍田生長情形 |
|
2012年12月中臺北金山慈姑休耕田生長情形 |
|
2018年4月底臺北金山慈姑水稻田間生長情形 |
|
2022年7月下旬臺北貢寮慈姑生長於田埂 |
|
2022年9月臺北貢寮慈姑生長於牛踏池 |
|
2022年9月基隆安樂慈姑生長於汙水渠 |
|
2022年9月基隆安樂汙水渠下的慈姑十分碩大 |
|
2019年7月底臺北雙溪慈姑幼苗與田字草 |
|
2019年7月底臺北雙溪慈姑生長於牛踏池環境 |
在臺灣西部平原過去因為經濟開發環境汙染集約耕作一直都是水生植物的重災區,在涉及水生植物野探過程中若沒有特殊物種的探索往往不會特別勘查這些地區,一來水生植物多樣性貧乏、二來也不具備地緣優勢性可以耗上大把時間,不過在一些目的性跳島式的調查下便能發現其中還是有殘存零星族群包括臺北林口水田環境其環境構成與簀藻、圓葉節節菜以及絲葉狸藻等生長在一起,相當類似於北海岸的水田環境:而桃園蘆竹的族群在淺山次生林環境,推測應該是過往山中的水陂在廢棄後逐漸形成的林下濕地,而慈姑就與田蔥、蟛蜞菊、紫蘇草等水生植物生長其中,桃園楊梅淺山地區尚有一定數量分布、新竹新豐則族群僅侷限在少數水田之中,苗栗頭屋的族群則身受除草劑與銅錢草入侵影響。
|
2022年9月臺北林口慈姑生長在水田環境 |
|
2022年8月桃園蘆竹慈姑生長在林下環境 |
|
2018年12月桃園楊梅慈姑生長於休耕田內 |
|
2020年6月底桃園楊梅慈姑生長於路旁積水濕地 |
|
2022年6月下旬新竹新豐慈姑生長於休耕田 |
|
2022年6月下旬苗栗頭屋慈姑生長環境深受除草劑與銅錢草影響 |
東部地區北起宜蘭開始,在過去許多水生植物調查皆有涉足至此,不過筆者未曾在宜蘭平原發現過任何慈姑的族群,不確定是平原地區集約耕作抹除了這植物的蹤影又或者是過去蘭陽平原的水生植物調查著重於湧泉溝渠所致,而宜蘭地區在筆者的紀錄裡也僅在員山地區田野間在拍攝水生植物時無意間注意到有零星分佈。在往南到花蓮壽豐、瑞穗地區則都有零星分佈,值得一提的是隨著農地休耕慈姑這樣的族群似乎漸漸退縮甚有生長於排水溝之內的。其中瑞穗的族群最為有趣,那就是當地水田雖皆已休耕大型草本植物陸續入侵,但由於水源充足因此當地仍有許多水生植物,惟休耕田中雖雜草叢生但仍然可見龐大的菲律賓穀精草與白花紫蘇草,但慈姑卻不見生長其中,僅在一旁三面光排水溝發現其蹤影,也不知道是慈姑偏愛水多之環境或者田間種子庫尚未萌芽或者族群遭排擠最後僅剩溝內有族群,若不是在當地長時間調查恐怕也不好解釋其中的狀況,惟附近水梯田仍有族群因此短期應該不至於消亡才是。
|
2022年3月下旬宜蘭員山慈姑生長情形 |
|
2022年4月花蓮壽豐慈姑零星生長 |
|
2022年7月花蓮瑞穗慈姑生長於廢耕荷花田 |
|
2022年7月花蓮瑞穗慈姑生長於排水溝內 |
|
2022年7月花蓮瑞穗慈姑生長於排水溝內 |
中部地區過去筆者在執行埔里盆地水生植物調查時,由於當時的研究區域是以烏溪流域做為劃分,因此範圍主要包括埔里以及魚池北部地區,然而這樣的調查中雖記錄多種水生植物甚至不乏珍稀種,然並未記錄過慈姑...?過去筆者曾於埔里記錄過蒙特登慈姑以及窄葉澤瀉,這些植物生長在半荒廢的水域環境裡但應該都是人為帶入所致,又因為製作這些名錄處理到澤瀉科更可以確定當時是沒有記錄過慈姑的,然而又回想曾經在學生時代隨著實習研究途經魚池山區時聽著駕駛座的討論題到慈姑這物種,因此更加確信這個物種確實於當地存在過,而且是開車所能及之地,但這樣的回憶片段至今已10餘年,就算記憶屬實現況也擔心演替造成的桑海倉田,
既視感之謎。 "我記得南投魚池是有慈姑的"。
秉持著這份想法,筆者開始對這份印象進行考證,最後在當地朋友的幫助下2022年夏果然在南投魚池往水里的區域發現了不小的族群,發現當下著實興奮。細究下當地屬於濁水溪流域因此過去未包含在筆者調查樣區之內但確實屬於魚池周遭地區,這一發現確實也驗證了過去的回憶無誤,也興奮地記錄下這個在中臺灣南投的慈姑分布。
|
2022年7月南投魚池大片生長的慈姑 |
|
2022年7月南投魚池慈姑開花情形 |
|
2022年7月南投魚池生長的慈姑 |
|
慈姑雄花 |
|
慈姑雌花 |
|
慈姑雄花與雌花狀況 |
南臺灣地區在筆者過去的紀錄中並沒有慈姑這樣的植物,一來是真的沒有特別看到,二來是千里迢迢南下了倒也不會特別去追這種在臺北看多了的物種,而回想筆者過去學生時代居住嘉義常在雲嘉南一代地區活動確實也未曾見過慈姑這樣的植物,那是不是代表南部地區可能沒有這樣的植物?在2020年下半年筆者在恆春半島的旅行中發現了野生的慈姑,具體來說是在進行戴星草的調查時無意間發現,對於沼澤畔偶爾生長的慈姑箭形的葉子映照在大尖山下遂也成了一副國境之南特殊的風景,所以就結果來說南臺灣至少屏東恆春是有慈姑的,那嘉南平原呢?若說南臺灣地區由於農產結構水田生態較難以維持,但在臺南官田地區的輪作菱角田中相較高的生態豐富度也許能有更多水生植物以及慈姑,不過很可惜的這項調查並沒有獲得實質的成果,菱角田畔可見到不少被拔除丟棄的鴨舌草以及尖瓣花除了召告當地能有一定族群之外卻也說明了當地就是沒有慈姑,而熟悉菱角耕作且接觸過水生植物的友人也確實未在田區看過這樣的植物。攤開過往紀錄最為有名者當屬臺南新化的族群最為有名,但在缺乏細節地理資訊以及年代久遠地緣成本的情況下對於當地的族群也僅能放在想像...。
|
2020年10月底屏東恆春拍攝戴星草無意間發現慈姑 |
|
2022年2月底屏東恆春大尖山與慈姑 |
|
2022年8月屏東恆春慈姑生育地 |
"帶你去南化看慈姑,我只看過看一次,是在我結婚以前。"
南臺灣的朋友如是說道,對於他的描述筆者自是備感信心的,因為友人也是硬派資深野外好漢,對於這樣第一手熱呼呼的野外資訊自然備感興趣,然而最後一句心又涼了半截,因為結婚前?想想友人結婚5年了,那結婚前?會不會又是個淹沒在蠻荒睡月裡的痕跡呢?車子由省道公路駛近縣道再轉進產業道路,行程也由平緩的柏油路轉為顛頗的水泥坡,一路蜿蜒崎嶇之後早已迷失了方向感,眼前是由銀合歡、刺竹和灰色惡地形構成的月世界景色還有灰色泥流曝曬後的灘地,夾雜其中的是零星的農舍還有那看著粗放到不行的農地種著香蕉和鳳梨。
"這裡真的會有慈姑?這是要來月世界挖慈姑化石吧。"
車子到定點了友人示意換工具,熟練地拿下了電動腳踏車繼續在這時而水泥砂石時而泥潦的小路穿梭,緊隨在後不知過了多久多少個岔路,友人記憶中的泥溝到了,這是泥岩惡地在驟雨沖刷下的產物,岸邊生長著不少嘉南淺山區特產閉鞘薑,接著是那熟悉的箭形葉,那是一小片生長著的慈姑,一種久違了的好友、在異鄉重逢的好友。也是在2022年夏,筆者記錄了臺南南化月世界地形裡的慈姑。另外在同年秋季的探索,在對嘉南平原進一步的探查中則又發現嘉義番路地區的溝渠與檳榔林下環境境生長著大量的水蕨、慈姑與圓葉節節菜,除此之外連少見的大葉田香與耳葉刺蕊草皆在當地有所分佈。
|
2022年8月臺南南化泥岩惡地裡的慈姑棲地 |
|
2022年8月臺南南化閉鞘薑與慈姑 |
|
2022年10月嘉義番路溝渠內的慈姑 |
|
2022年10月嘉義番路檳榔林下的慈姑 |
在過去農業時代裡則是除之不盡的雜草,不過這樣的光景在農業現代化之後一切都變了調,以往慈姑靠著種海戰術成熟的果序撒下大量的種子加上地下球莖使得植株相當頑固,然而在化學除草劑加入了農業管理之後植株與土讓種子庫迅速被消耗殆盡,這個結果就是如今集約田間管理下慈姑顯得不再那麼常見,與之陪葬的大概還有水梯田間大大小小的水草們。在筆者最早涉足野地調查也就是2003年夏,筆者還不知道關於慈姑野外的種種,而真正開始行腳於野外後筆者倒是對這種植物興趣缺缺,理由現在說來也不奇怪,那就是在當時筆者所能涉足的地區這些地方放到如今也都是慈姑的大本營,慈姑總伴生著大大小小的水草其中印象深刻的大概要是臺北石門的族群同時伴生著稀有的毛澤番椒、菲律賓穀精草以及挖耳草,因此這種常見的植物往往也引起不了筆者太多的注意,攤開過往的攝影紀錄可以發現早年慈姑雖然常見,但筆者往往因為太過於常見因此不會對其特別拍攝記錄使之以配角綠葉的形式存留在過去的攝影紀錄裡,直到走遍臺灣南北野地之後赫然發現慈姑這樣的植物也許在離開北海岸地區之後就顯得少見許多,也許這正是下一個徘徊在雜草與稀有植物之間的物種,這也催生了筆者在往後特別留意甚至紀錄野外慈姑分佈的動機。
走在臺北淡水街頭,在車水馬龍的路旁,探頭一瞧便能發現排水溝內旺盛生長的慈姑,走遍臺灣南北如今再望見這樣的光景真的覺得好可愛...。從一個農田惡性雜草到稀有植物有多少距離呢?這個距離只怕說也說不清量也量不盡,畢竟各地水文與田間管理有其差異性,但大體上來說這種植物確實已經走在稀有瀕危的路上,現況是如今慈姑在許多田區已屬難能一見,至於何時會越過那條視界事件也許是下一個5年或10年吧,而筆者也會在未來的旅行裡多多留意這美麗的植物,繼續記錄下他們於臺灣各地的倩影。
|
2022年6月底臺北淡水街頭排水溝裡茂盛生長的慈姑 |
Refer
2010 (夏) 山林裡的靜謐到雨後的野地水草
2010 (夏) 尋找北海岸野地水草 - 三芝的水車前
2011 (夏) 尋找北海岸的穀精草 - 水蔥之謎
2011 (夏) 北海岸大搜查 - 芬芳的白花紫蘇草
2012 (夏) 晴時多雲北海岸 - 南方狸藻的執念
2012 (夏) 迎夏北海岸 - 初見毛澤番椒
20121215
20140705
20180428
20181208
20190727
20200627
20201031
20220227
20220319
20220423
20220625
20220626a
20220702
20220715
20220723
20220731
20220813
20220815
20220909
20220910
20220911
20221008
留言
張貼留言